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二十九回 失去以後

關燈
五十九

搶救蔓雪的這位女醫師明白,為了使任傑不感到恐懼,為了她深愛的這個男人在深夜不感到寂寞,怕他失血過多也昏睡過去。在生命的最後關頭,蔓雪硬是抗拒了死神幾個小時。她受的傷,是要忍受幾個小時生不如死的痛楚啊。上了年紀的女醫師再也控制不住,為這位素不相識的人老淚橫流。

直到任傑在醫院醒過來後,他的父母才將蔓雪的死訊告訴了她。

當明白這是真的時,任傑以丈夫的身份要來了蔓雪的死亡通知和病歷。他一字一字地看著,臉上的神色很平靜,令老爸老媽都松了一口氣。

淩蔓雪爸爸淩叔來看他,抹了一把淚:“聽在場的人說,蔓雪在走之前,好像要跟你說什麽,只有那位女醫師聽到了,你有時間去問問吧。”

任傑一言不發,獨自出了病房。老媽在身後跟著,見他徑直走進了那位老醫師的辦公室。

女醫師見是他,微笑地說:“你剛剛醒過來,傷還很嚴重,不該到處亂跑的。”

“我妻子跟我說了什麽?”任傑直視著醫生,語氣很平靜,但卻連起碼的禮貌也沒有了。

他此刻只想知道蔓雪跟她說了什麽,不想寒喧,不想說廢話。老醫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,但瞬間便理解了他。盡量平緩地說:“她那時已出不了聲了,失血過多加上神經壞死,所以我只能看到她的口型。”

任傑也不繼續問,只是仍舊盯視著他。

女醫師嘆口氣,似乎回到了當時,神情也變得很悲戚,說:“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,當時她看著你,說的是:我愛你,老公,你怎麽還不叫我老婆呢?”任傑沈默著,臉色變得像雪一般蒼白。醫生正想著怎麽安慰他,只見他一張嘴,竟噴出了一口鮮血,栽倒在冰涼的地板上。

任傑康覆後,爸媽將他接回了家,每天寸步不離地看著他,怕他想不開。此後的一個多月,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句話,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認識。給他水,他就喝,給他飯,他就吃。其餘時間便坐在自己房裏發呆,或對著放在桌子上蔓雪的遺像,喃喃地自言自語。面前放著蔓雪曾寫給他的日記:這滾滾紅塵,浮生若荏,銀箸青痕,執念太深。柳夢花魂,前世今生,芳草王孫,因果回輪。你便是那個,我癡等了千百年的人;那個我故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!就讓我在青史泛黃的冊頁,題下剎那,題下永恒;就讓我再一次打開神話中的紫禁城門,為你彈奏千年的古箏,為你書寫三生的緣分!

。……

眼看自己的兒子成了這副樣子,任傑的爸媽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也蒼老了很多。

所有醫生都對任傑的病癥搖頭,勸爸媽帶他去看心理醫生。但不管心理醫生跟他說什麽話,他都是完全沒聽到的樣子。

這一天,淩叔牽著最小的女兒、蔓雪的妹妹蔓雨來看他。小丫頭剛剛上小學,看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姐夫,拉著他的手也沒反應,不禁撒起嬌來:“姐夫,姐夫,你以前說要帶我去動物園玩的,你騙人!”

淩叔叔狠狠地瞪了小女兒一眼,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。

但孩子哪懂得這些,小蔓雨邊哭邊喊道:“還有姐姐,她也答應過我的,說和姐夫一起,帶我去玩的。哼,全說話不算話!”

聽到“姐姐”兩字,任傑渾身一顫,臉上的肌膚由於抽搐有些變形。自從蔓雪不在後,沒有任何人敢在任傑面前提她的名字,這是他一個多月以來來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到她。

他光著腳下了床追出門外,拉著小蔓雨的手問:“你姐姐答應過你的?”

“嗯,姐姐說,等放假了,和姐夫一起帶我去動物園玩。”

“好,姐夫這就帶你去。”

任傑爸媽,還有淩叔第一次聽到他跟人說話,都難過得背過身。

任爸爸馬上想到兒子的病情可能有轉機了,竭力壓抑著顫抖的語氣,平靜地說:“那好,傑子,你就帶她吧。”在動物園,小蔓雨牽著任傑的手,張大眼睛問道:“姐夫,姐姐呢?爸爸說她去了很遠的地方,但我又聽見他跟哥哥說下星期是姐姐的什麽四十九天,要去看她。姐夫,姐姐是死了嗎?”

“沒有,她只是累了,在另一個地方睡著了。”

淩叔到了墓地,按照北方的風俗,這是七七四十九天的忌日。

遠遠的就看到任傑躺在墓碑前,穿著結婚登記那天的衣服。到了跟前,只見他眼睛閉著但嘴角卻含著微笑。任傑爸爸媽媽蹲在他身邊,眼睛都已哭得紅腫。

淩叔渾身顫抖著走近,看到幕碑前的雪地上有一灘血,任傑的手腕還在滴血。

墓碑上有兩行用血寫下的字:

如有來世,你是否還會在村口的小橋上望眼欲穿的等著我?

如有來生,你是否還會在漫雪飛舞中緊緊地牽著我的衣角?

六十

太陽已經爬得老高了,暖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射進屋內,映在玉霖的臉上。雖然有點刺眼,但卻讓他很舒服。在床上懶洋洋地翻個身,聽著窗外鳥兒唧唧喳喳的叫聲。本想繼續做個美夢,然而就在這時:“嘟嘟……”電話鈴聲響了起來。

用盡吃奶的力氣從床上爬了起來,玉霖極不情願地接起電話。“餵,誰呀?”

“是我,梅子墨,你就不能早起一回麽?睡過頭了對身體不好。”電話那頭關心地說。

“有事快說,我還要睡覺呢。”玉霖眼睛都沒睜開。

“喲,幾天不見還漲脾氣了,那好啊,你托我給你帶的東西看來是不想要了。”梅子墨說。

玉霖精神為之一振,“什麽,帶回來了,太好了,給我送來吧。”

“你還在做夢了吧?”梅子墨拉著長腔說,“想要東西?可以,但必須自己來拿,對了,我下午還要出去,要來拿東西就上午來,不要讓我等得不耐煩喲。”說完“哢”的一聲電話掛斷了。

“拿個雞毛你還真當令箭了。”把電話重重地掛上,玉霖又重新躺在床上。陽光再次映到臉上,真暖和,真舒服。一股濃濃的睡意又席卷了全身,慢慢的,他的意識開始模糊。

嘟嘟……電話又響了,玉霖帶著朦朧的睡意拿起電話,“餵?”

“我梅子墨,就知道你又要睡回籠覺,趕緊穿衣服過來,好久不見,想找你聊聊天。”看來,梅子墨不達目的不罷休啊。

“我真是的上輩子欠你錢了。”玉霖一邊自言自語,一邊從床上爬了起來。說實在的,昨天想雲非語想到淩晨五點多,到現在不過才睡了四個多小時,困倦讓他擡不起眼皮。可他知道梅子墨的脾氣,只要不起床,電話就會一個接一個打過來,那還不夠受罪的呢。洗漱完畢,出門下樓,又精神抖擻了。

走在路上,開始尋思起梅子墨。說起這位朋友,他可是玉霖的一個死黨。自從他和那個張菲菲勾搭在一起後,一年來感情還算穩定。玉霖有時會懷疑像梅子墨,居然能從那一場尋死覓活的失戀悲傷中這麽快走出來,讓他多少有些不敢相信。

梅子墨租的房距離藍夢住的地方比較遠,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公車才到。

開了門,他沖玉霖喊到:“乞丐,要不要來點喝的?”

玉霖沒理會他,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。屋內擺設跟以前差不多,還是老樣子。只是書桌上原來擺放著的梅子墨與張菲菲的合影,已經變成了張菲菲的個人藝術照,照片上的女子純美的如玉一般。玉霖指著說:“換新的了?嗯,不錯,不錯。”

梅子墨打開一聽可樂遞到他手中:“眼睛還挺尖,這是她昨天剛給我的。”

“你把照片放那麽顯眼的地方,只要不是盲人都能看見。唉,對了,我得問問你,你不是說只找咱們張菲菲玩幾天麽?怎麽一去就消失了一個月,掉溫柔鄉裏回不來了吧!嗯,那日子過得一定舒服。”玉霖接過可樂說。

梅子墨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:“是挺滋潤的,不過你也別忘了,一分耕耘,一分收獲,我這段時間,天天都在不停地耕耘,你說我容易麽!現在我還有點四肢無力,腰酸背痛呢。”

喝了一大口可樂,藍夢差點噴出來:“哈哈,你知道什麽是物極必反吧!肥料澆多了莊稼也長不好,享受快樂也要註意身體嘛,搞虛了身子你就哭去吧!”

梅子墨擺了擺手,“放心,有所為,有所不為。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。”

玉霖環視四周:“對了,我要的東西呢?”

梅子墨從書桌的抽屜了拿出一塊移動硬盤:“給你,你要的東西還有資料都在裏面,別給我弄壞了,這可是張菲菲的。”

“你放心,咱們菲菲的東西,我會千萬個小心保管好。”玉霖開玩笑說。

“那就行。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,就是對菲菲名稱的所有權問題。不要說咱們的菲菲,是我的,我的。不是咱們的,可沒你的份。”梅子墨鄭重其事地說。

看著他一臉正經的樣子,玉霖還真是覺得有點滑稽,還有點奇怪。以往這家夥可不這樣的,現在他居然會為了一個名稱問題嚴肅起來,倒是頭一次見到。難道他真的打算和張菲菲結婚,完全忘記曾經那一段傷心刻骨的痛?邊想邊掏出一支煙遞給他,“行行行,你的菲菲,你的菲菲!僅此一次,下不為例。”

梅子墨點著了煙,靠在椅背上,深深地吸了一口,雙眼望著天花板,一邊吐著煙一邊說:“玉霖,在從老家回來的路上,我突然發現老天爺對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。”

“說說看,我幫你分析分析老天爺辦的那點缺德事。”玉霖說。

“在回來的路上我看到幾對情侶。其中有一對,女孩子長得真是閉花羞月、沈魚落雁。再看她男友,遠看像她爸,近看簡直就是她爸,頭上沒毛腳上生瘡,你說那個女孩子怎麽看上他了,真是不開眼。”梅子墨感嘆說。

玉霖輕輕地,且又無奈地搖了搖頭,唉!沒想到他會為這種事較真,看來有必要開導開導他了:”你難道忘了有這麽一句話。”藍夢若有所思地說:“男人四十一枝花,這可是男人的黃金時期。你說他老,可姑娘說這是秋收的莊稼成熟了;你說他頭上沒毛,可姑娘說這是聰明的腦袋不長毛;你說他腳下生瘡,可姑娘說這是為事業奔波勞碌所留下的印記。總之,四十歲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寶,姑娘肯定少不了。等你到不惑之年後就明白了。”

梅子墨皺著眉頭,用手輕拍他的肩說:“玉霖,我還真看不慣你那份裝腔作勢,道貌岸然的小樣兒。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多懂呢,還好咱倆這麽多年交情,你那點底我真是太了解了。說、是不是因為找不到女朋友,晚上睡不著瞎想的這一套?記住,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!”

“嘿嘿,好心給你分析你還數落我。說實話,你都有張菲菲了,還替別人操什麽心啊?再說了,張菲菲那麽好,要長相有長相,要身高有身高,要身材有身材,要氣質有氣質,要溫柔有溫柔。該有的都有,你就別再說老天有多不公平了。對你太公平了,簡直就是優待。要說不公平的是我才對,三十多了還是孤家寡人。我這樣的都沒嫉妒人家老少配,你瞎吵吵什麽呀!”玉霖嘲笑著說。

“那倒是,聽你這麽一說,我心裏平衡了許多,哈哈。不過,你也別說不公平,我不是給你介紹過幾個麽?是你自己不把握機會。”梅子墨問道。

聽到梅子墨這麽說,玉霖嘴裏的可樂差點噴出來:“拉倒吧,就您介紹的那幾位,你還是留給後人吧。”

“怎麽了,反應這麽強烈?”梅子墨說。

玉霖咳了一下:“就說您介紹的第一位吧。說個子高,身材好,還是長發。不錯,這些都是我喜歡的標準,可您倒是告訴我這位小姐的尊容如何呀。你瞧瞧她那張臉長的,說是月球表面,可能誇張點,但說是橫斷山區絕不為過,滿臉的青春痘呀!”

“這個是我當初篩選失誤,不過給你介紹的第二個,也挺漂亮的嘛,這一點你承認嗎?”梅子墨在沙發上坐下來,接著說。

“是、是,我承認那個女孩子漂亮。不過我倒也真佩服你,那麽膚淺的女人你也能介紹給我?只要是個男的,她就能跟人膩膩歪歪,說得好聽點這叫不自重,說得不好聽點,那就是犯賤。”玉霖說。

梅子墨無辜地聳聳肩:“行,這還算我的錯,那第三個……”

沒等他說完,玉霖馬上打斷他的話:“第三個是吧?你也好意思說。人家是清純,才二十來歲,我都能做她爹了。哎,你就不能認認真真的給我好好介紹一個?就是再找不到女朋友,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到對未成年少女產生興趣的地步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梅子墨還要繼續說下去。

玉霖用手打出了一個暫停的姿勢,對他說:“得了、得了,聊點別的吧。就別再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讓我不爽了好不好。”他突然想起今天淩晨時,雲非語問的的那個問題。既然現在有情場老手在,請教一下吧:“老黑,昨天晚上和一個女孩子聊天,她提出一個問題,說讓我下次網上見面時回答她。”老黑是他對梅子墨的戲稱,墨嘛當然是黑的了。

“噢?是麽,說來聽聽,我也給你出出主意。”顯然,這個問題勾起了梅子墨的興趣。

但這對玉霖來說一點也不意外,他就喜歡聽這些東西:“她問我,如果你給你喜歡的人……恩……討厭的感覺,你該怎麽做?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